生不生孩子？生幾個孩子？本來是小兩口或者家庭要思考和面對的事，而現(xiàn)如今，隨著老齡化和生育率下降，已經(jīng)成為整個國家都在關心的事，其中一個相當重要的環(huán)節(jié)是生了孩子，在送幼兒園之前誰來負責照看？一定程度上，帶娃難是職場夫妻不敢生、不愿生的重要原因。全社會該如何協(xié)調這件事？《新聞周刊》本周視點關注：幼兒園之前誰來帶娃？
39歲的李英，和丈夫都在成都一家建筑企業(yè)工作。由于丈夫負責的項目在外地，所以家中的兩個孩子平時都是李英照看。這天一大早，李英就帶著小兒子去了單位。因為提前一天跟單位工會的工作人員說明了情況，協(xié)調之下，單位食堂為她準備了早飯。
在照顧孩子的情況下，即使有人幫忙準備了早飯，吃完這頓早飯，也要花費一個小時的時間。李英表示，大多數(shù)的早上，是自己既要做飯又要照顧孩子。
李英：生完二孩以后，我明顯感覺精力不夠了，可能許多二孩媽媽都有同樣的感受。當媽以后感覺自己越來越強，不是用女強人來形容，可以用女超人了。
李英說，雖然單位給了158天產(chǎn)假，但是對于仍在哺乳期的她來說還是不太夠用，哺乳期照顧孩子的突發(fā)狀況有很多。
李英：公司也考慮到這個問題，所以可以把小朋友每天一個小時的哺乳假，把小朋友接到項目上或者是提前下班?，F(xiàn)在剛好1歲零8個月，他正是到處跑，對什么都很感興趣的時候，所以必須一個大人陪伴。
根據(jù)李英所在的這家建筑公司統(tǒng)計，類似李英的雙職工家庭，公司內共有60戶，覆蓋了25個項目，由于項目都分散在全國各地，對于哺乳期的員工，公司除了對其調崗到相對輕松的工作崗位外，還有一個就是在哺乳期相對集中的項目所在地，設立“媽咪寶貝屋”。本周五，公司對“媽咪寶貝屋”進行了升級，配置嬰兒床和嬰兒座椅，開辟出了休息區(qū)。
建筑公司工會副主席高照峰：我們公司通過撥付資金出政策的方式，積極為項目部扶持“媽咪寶貝屋”和母嬰室的建設工作，解決他們的后顧之憂，讓孩子得到更健康的成長。
李英所在公司是四川省內工會制度非常完善的大型企業(yè)，對于哺乳期職工有著相應的照顧政策，其中有著配套的母嬰空間，以及相對較長的產(chǎn)假休息時間。
然而廣東省推行的“媽媽崗”，雖然產(chǎn)假休息時間相對較短，但其隨時可以請假的便利，更是引起了大家關注。廣東省人社廳近期發(fā)布了關于推行“媽媽崗”的就業(yè)征求意見稿，其中對于新提出的“媽媽崗”給出了明確定義，“媽媽崗”主要用于吸納法定勞動年齡內對12周歲以下兒童負有撫養(yǎng)義務的婦女就業(yè)，以此來幫助需要照顧孩子，又有著工作需求的媽媽們。廣東省中山市的一家工廠，就根據(jù)“媽媽崗”的設定轉崗了一批員工，30歲的梁雪紅就是其中之一。
梁雪紅有四個孩子，已經(jīng)在這家工廠工作三年的她，因為雙胞胎女兒還在哺乳期，原本只能在家?guī)Ш⒆?。得知工廠設立了“媽媽崗”后，便跟廠里商量轉崗。
“媽媽崗”員工 梁雪紅：因為我休完產(chǎn)假回來才調到三樓來的。我沒來這里之前都去找過工作，很少有八個小時不加班的。
梁雪紅說，雖然轉崗后工資不如以前，但是對于家庭來說還是可以貼補一部分開銷。
“媽媽崗”員工 梁雪紅：大概是兩千元左右。我們有時候都是請假，有時候小孩不舒服，所以我們請請假都是兩千元左右，夠自己花。
設立“媽媽崗”之前，梁雪紅所在的公司曾經(jīng)進行了一次摸底調查，發(fā)現(xiàn)部分求職者因為要照顧小孩上學，不能適應工廠的常規(guī)工作時間及加班。這也是公司“用工荒”加劇的重要原因。
中山市悅辰電子實業(yè)有限公司副董事長 余清：我們現(xiàn)在公司總的人數(shù)一般在1000人左右，女士占70%以上，長期穩(wěn)定這個比例?！皨寢實彙痹趰徣藬?shù)，我們現(xiàn)在統(tǒng)計的是278人，“媽媽崗”一線占到我們用工大概是30%至40%之間。待遇方面是五險一金，全部都齊備。
工廠負責人表示，針對“媽媽崗”的設立，當?shù)卣雠_了18條政策，其中就有對用人單位的補貼政策，符合“媽媽崗”的用人標準，補貼每人每月400元。政策出臺后，解決了企業(yè)的一部分用工成本壓力，還解決了既要工作又要照顧孩子的家庭工作需求。
中山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就業(yè)創(chuàng)業(yè)科科長 何凌川：我們在今年的7月份也準備對“媽媽崗”政策進行優(yōu)化，主要就是針對設崗的范圍進行調整，從原來的針對照顧12周歲以下兒童的媽媽，擴大范圍到爸爸。進一步擴大政策的覆蓋范圍。
在托幼機構還不太普及的情況下，相當多的孩子只能委托父母的父母們，也就是老人來幫忙，但其實這也有很多條件要滿足。三歲以下的托育機構，現(xiàn)在發(fā)展得怎么樣了？能給年輕的父母多一條寬 一點的路嗎？
工作日上午，家長們照例送孩子來到幼兒園，不同之處是，這群孩子尚未達到幼兒園小班的入學年齡。但得益于該幼兒園面向3歲以下孩子開辦了托育班，忙碌在職場上的家長們有了托育的新選擇。
上海市靜安區(qū)延長路東部幼兒園園長 林麗：大年齡的小朋友會表達，他如果今天不開心了或者碰到什么問題，他會跟爸爸媽媽說，但是我們托班不會。這么小的孩子，他們的生活照料肯定非常重要。
該幼兒園的托育班，每20名孩子配備了2名幼師1名保育員，幼師們不承擔明確的教學任務，但要保障好孩子的安全和健康，也要照顧到他們的情緒和個性化需求。
上海市靜安區(qū)延長路東部幼兒園園長 林麗：更多是順應他們的發(fā)展，比如有些孩子來的時候，他午睡一定要拿一樣他喜歡的東西，我就不能說不可以，而是應該覺得對。我們先跟著家庭的教養(yǎng)模式，所以我們托班孩子，每個孩子入園前都會有家訪，我們每一個孩子的發(fā)展，都有一個個性化的檔案，我們定期把個性化檔案可以給到家長。
其實早在11年前，這家幼兒園就辦起了托育班，發(fā)展至今，已有60個托位的規(guī)模，按照上海公辦幼兒園收費標準，每人每月僅收取225元保育費，普惠地服務著周邊有需求的家庭。對幼兒園來說，接收了孩子也意味著要承擔責任，如何讓家長放心，該幼兒園還在細節(jié)處下了功夫。
上海市靜安區(qū)延長路東部幼兒園園長 林麗：我們盡量讓家長們能夠看到孩子們在園的一些情況。當我們把門關起來，不讓家長走入園所的時候，其實他是有點擔心的，入園前兩個星期里，我們都是允許家長進入到我們幼兒園，陪在孩子身邊的。比如說他是中午來的，我們請他品嘗我們幼兒園的午餐。我覺得那個時候印象比較深的，就是家長來了以后，就跟我們提出，這個飯我覺得有點硬，是不是可以更加軟一些。所以我覺得家長能夠作為一個監(jiān)督者、評價者，可以更好地讓我們的保教質量有所提升。
在這家幼兒園中，托育班的孩子以2至3歲居多，且每天到來的孩子也相對固定。除此之外，該幼兒園還開設了主要面向2歲以下孩子的托育“寶寶屋”，在家中突發(fā)急事時，能進行更為精細化的臨時照看。目前，上海全市近1000家幼兒園都開設了類似托育班，占到了全部幼兒園的60%。
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 熊丙奇：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幼兒園的資源，向三歲以下的孩子提供托育，因此這個時候要銜接。可以注意到幼兒園是教育部門在管，托育是衛(wèi)健部門在管。我們的教育和衛(wèi)健部門要攜起手來，建立一個托幼一體化的統(tǒng)籌機制。
胡女士是一名職場白領，大女兒上小學三年級，小兒子要到今年九月才能上幼兒園小班，托育班對于這樣的雙職工家庭而言，有很大幫助。
托育班孩子家長 胡佳寅：之前可能孩子一發(fā)燒了，我立馬就向公司請假之類的，現(xiàn)在的話有時候會覺得很難，這種時候會讓我覺得心里有一些難熬的地方。如果聘請一些家庭的保姆或者育兒師來帶，在上海市區(qū)現(xiàn)在可能要八九千一個月甚至更高。相比而言，托育機構要比請一位育兒師更加便宜一些。
養(yǎng)育好子女，對每一個家庭而言，都付出了不少的心血，建設一個生育友好型的社會，還需要直面寶媽寶爸的實際困難，提供好更具針對性的公共服務。
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 熊丙奇：其實我們發(fā)現(xiàn)每個家庭需求是很多的，尤其是我們0到3歲這個區(qū)間，有很多不同的需求。0到1歲這塊，我們基本上還是鼓勵家庭來照看孩子，有條件的家庭還是把孩子放在家里面進行照顧。我們在國際上有一個做法，就是給這樣一些家庭，一方面我們延長產(chǎn)假，另外就是要給他一定的育兒補貼，由此來解決自己在家里面照顧孩子的問題。1到3歲的孩子，從國際社會上來看，基本都是由托育機構來提供托育，這個階段其實就是要把托育納入政府的財政預算，加強投入。
幼兒園之前，孩子的照看問題其實不是小事，眾多國家的經(jīng)驗表明，這是所有支持生育政策中作用最大的。托育機構是不是讓人放心？現(xiàn)在托育師這個職業(yè)發(fā)展得怎么樣了？要想發(fā)展普惠的托育事業(yè)還有哪些難點需要攻克？
托育師 梁祿蓮：現(xiàn)在我們班上有15個孩子，最小的一個小女孩只有1歲6個月，大一點的孩子是2歲10個月。按照國家的要求，1到2歲的孩子，1個老師可以照顧5個孩子。我們有3個老師在進行專業(yè)照護。我叫梁祿蓮，今年36歲，是黑籽兒普惠托育園的保育老師，同時也是一位二孩媽媽。
早上8點前，將自己4歲的小女兒送往附近幼兒園后，梁祿蓮回到托育園，開始迎接來自周邊小區(qū)要在這里度過9個小時左右的寶寶們。
和多數(shù)家長一樣，很多困擾在六年前就纏繞著從外地來成都務工的梁祿蓮一家。無奈下，她放棄了本科畢業(yè)后在藥企的工作，成為一位全職媽媽。初為人母，老人在老家無法幫襯，這對她來說是不小的挑戰(zhàn)。
托育師 梁祿蓮：大女兒出生以后，平時在教養(yǎng)方面，我覺得也有很多困擾，起初都是在網(wǎng)上了解一些育兒信息，但是有時候發(fā)現(xiàn)這些信息好像不是很全面，也不夠科學。一個機會我就了解到有保育員這樣一個職業(yè)，經(jīng)過了學習、培訓、考核之后，拿到了保育員的證書。
去年，托育師和保育師被納入《職業(yè)分類大典（2022年版）》生活照料服務人員一類中，成為新型職業(yè)。而國家對于托育機構的托育師要求，比幼兒園老師要更高一些。除了有最基本的教師資格證之外，還要能掌握嬰幼兒日常生活保健護理知識，也能夠針對0歲至3歲嬰幼兒思維、語言、社會交往等特點科學培養(yǎng)。有了兩次帶娃經(jīng)驗，再經(jīng)歷了一段時間的正式培訓，梁祿蓮很快成為一名職業(yè)托育師。
托育師 梁祿蓮：平時我們接觸到的孩子都是0到3歲的，他的情感表達還有認知都是有限的，所以說我們會考慮孩子的年齡特點和個體差異，從不同方面對他們進行科學引導。孩子都比較小，有的還不會說話，或者是牙牙學語。所以說我們必須有愛和耐心。父母把孩子們送過來，對我們是放心的，也是專業(yè)的事情交給專業(yè)的人來做。
事實上，當前社會對托育機構的認識不足，信任不高，也造成托育師的身份認同感比較低。以至于在招聘人才方面，托育機構難抵幼兒園以及早教機構的吸引力。此前，杭州、蘭州等城市曾將育嬰師、保育員等納入本市急需緊缺職業(yè)工種目錄。今年廈門還提出，育嬰師、保育員培訓補貼標準比普通職業(yè)工種提高了20%。
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發(fā)展研究中心副主任 宋健：我覺得職業(yè)托育師的出現(xiàn)，是要解決兩個問題。一個是解決家庭嬰幼兒照料的后顧之憂，第二個是為社會提供更多就業(yè)選擇。從人口學視角來看，中國人口形勢總體上總量壓力和結構挑戰(zhàn)并存，托育師這種新職業(yè)新業(yè)態(tài)就會為就業(yè)提供更多可能性。這個行業(yè)的需求一直非常旺盛，但是有點良莠不齊，比如說對孩子的照料可能因為不謹慎發(fā)生各種意外，總體上托育師的行業(yè)應該還是處于起步階段。
國家衛(wèi)健委發(fā)布的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我國有超過三成的嬰幼兒家庭有托育需求，但入托率僅為5.5%左右。與經(jīng)合組織國家的入托率平均值33%左右，有所差距。與幼兒園相比，托育服務行業(yè)處于起步階段，未來要讓其惠及“尋常百姓家”，還需社會更多探索。
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發(fā)展研究中心副主任 宋?。和杏招枨笫羌彝ブ泻⒆羽B(yǎng)育教育的第一階段需求，會通過影響家庭的生育意愿和生育行為左右未來的出生人口數(shù)量。所以在這個意義上，當前的托育服務發(fā)展決定了未來生育率能不能有效提升，要科學評估托育服務的需求量，要多渠道提供普惠托育服務，當然增加供給政府要起主導作用，鼓勵多主體創(chuàng)辦托育機構盡量合理降低托育價格，滿足家庭的托育需求。第二個也不能忽視，就是要因地制宜，因為我國托育服務需求是在動態(tài)變化的，要探索不同地區(qū)的科學特色服務模式。
生育率下降，不愿生的背后，很多時候不是不想生，而是不敢生，怎么讓大家敢生、想生？這是全社會得努力的事，而且還不能努力得太慢，要又快又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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